如果把那种对自身利益精打细算到极致的人称为聪明人,哲学家则根本就不是聪明人,而且,他们通过重视无用的东西而使自己不同于聪明人。
——坤鹏论
一、人们为什么要去研究哲学和科学?
亚里士多德认为,人的基本欲望得到大体满足,有了闲暇,哲学才能产生。
不管是西方哲学的发源之地爱奥尼亚,还是古希腊哲学的兴盛之处雅典,都是因富足无忧,再加上有奴隶劳作,公民才拥有了大把时间做自己爱做的事,比如:享受生活、探索自然。
还有一些人则聚在一起讨论和思考最抽象和不实用的主题。
哲学便由此开始。
因此,我们可以说,哲学起初源于闲聊,它最早是一种公共活动,不是一种孤独的追求。
后来,坤鹏论看到罗素进一步探讨了哲学和科学的源发,感觉更为本质,他认为:
不断有人投身哲学、宗教以及科学领域进行研究的根本目的之一是追求永恒。
这种追求是一种本能,最早是出于对生活的热爱和灾难的躲避。
确实,生活富足和社会祸乱,最容易诞生哲学思想,科技或因战争或因享乐也会更快进步。
而宗教与哲学的关系和科学与哲学的关系一样——亲如兄弟,哲学,往前一步是科学,往后一步是宗教,因此宗教也会因社会富裕或是动荡而兴起。
而且,对于人类来说,生命是财富,金钱也是财富,凡是关于这两样财富的事,都会令人执着,痴迷,甚至疯狂,更何况是寻找相当于它们的时间乘数——永恒呢!
赫拉克利特的永恒和万物流变的观念曾经让科学家头疼不已,但是又无力反驳,虽然科学已经否定了哲学上太多的假设,到了现代,科学蓦然回首才发现,赫拉克利特竟然早就道出了它的秘密。
黑格尔说: “一提到希腊这个名字,在有教养的欧洲人心中,尤其在我们德国人心中,自然会引起一种家园之感……然而今生,现世,科学与艺术,凡是满足我们精神生活,使精神生活有价值、有光辉的东西,我们知道都是从希腊直接或间接传来了。”
确实,近现代很多数学和物理上的突破,都可以回到古希腊哲学那里,回到泰勒斯、阿那克西曼德、阿那克西美尼、赫拉克利特、留基波、德谟克利特等人提出的各种或朴素或晦涩的奇思妙想里。
这不禁让坤鹏论想起尼采一段评论哲学与科学的文字,甚是精彩至极:
“它(哲学)一心越过经验的樊篱,奔赴那魔术般吸引它的目标。
它利用容易到手的支撑物,希望和预感都加快了它的步伐。
从事计算的知性却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寻觅更好的支撑物,也想到达更具灵性的伙伴业已到达的那诱人的目标。
我们好像看到两个旅行者,他们站在一条卷着石块滚滚向前的湍急的林中溪流旁,其中一个踩着那些石块不断跳跃,不在乎石块在他身后突然掉入深渊,终于矫健地越过了溪流。
另一人却始终绝望地站在那里,他首先要替自己建造足以承受他那谨慎沉重的步伐的基础……
那么,究竟是什么东西使得哲学思维如此快速地达到其目的?
它同从事计算和量度的思维的区别难道仅仅在于它能迅速飞跃较大空间?
不!
因为使它腾飞的是一种异样的、非逻辑的力量——想象。
它乘着想象的翅膀从一种可能性飞向另一种可能性,这些可能性暂时被用作确定性,这在飞行中时而还把握住了一些确定性。
一种天才的预感向它指示出这些确定性,它老远就猜中在这一点上有可证明的确定性。
然而,在闪电般地捕获和照亮相似性方面,想象尤擅胜场。
随后,反省(理性)带着尺度和规范来到,试图用相同性取代相似性,用因果性取代并存性。”
所以,不管是哲学,还是科学,其实它们是殊途同归的,它们的目的一致——致力于寻到绝对真理。
这也难怪科学家做到极致便会投入到哲学之中。
可惜,在理性主义霸占人类这么多年以来,甚至说从泰勒斯说出“一切是水”时,人类的想象力便被禁锢在一个圈子里,起初它很大很大,想象力任意驰骋也很难达到边界,但是,随着人类的进步,它现在却变得越来越小……哪怕最个性的东西也要升华为普遍、升华为抽象概念。
可能量子力学、概率、复杂性科学等,就是用来打破这个圈子的。
二、能量守恒
在赫拉克利特看来,永恒的活火就是现实中的货币——黄金,物质的流变其实是对立之物的“商业交换”:
“一切转化为火,火又转化为一切,事物的全部,是火的交换物,火又是所有事物的交换物,就像黄金转化为货物,货物转化为黄金。”
基于此,赫拉克利特认为,自然界没有什么东西真的消失了,就像黄金换成货物,黄金和货物都依然存在,只不过它们现在在不同的人手里而已。与此类似,虽然万事万物在形态上都不断地互相转化,但它们也都继续存在。
同时,万事万物虽然始终对立与变化,但实质上却是统一的。
就像日与夜形成统一体,万事万物形成统一体,“一”与万事万物也是统一体,朝某一方向的变化,势必引发朝另一方面的变化,也就是对立物之间无何止的冲突,既在逻各斯指挥下是有秩序的,也是维持宇宙的总量平衡的,宇宙之中有一种稳定性,所有的总量是不变的。
显然,他是这个世界上,或者说是在西方,第一个提出能量守恒原理的人。
可能有人说,赫拉克利特说的守恒是物质的而非能量。
但是,我们应该知道他所说的活火并不是现实中的火,其背后更深层的含义是热,是能量。
火,只是他借以解释其学说的比喻而已。
而且,火本身中就是因有能量才会燃烧,而这种能量除了燃烧以外,还决定了元素或者说物质的运动变化。
坤鹏论在《牛!他既是近代哲学之父 又是近代科学的始祖》中讲到,十六世纪的笛卡尔提出了:
物质的运动不可能来自物质本身,所以,这个世界上有着第一推动者,他就是上帝。
上帝赋予物质世界的运动的总量会永远保持平衡。
严格意义上讲,这是人类第二次对能量守恒定律的预言,也是更为确切地将守恒定位到了能量!
一直到了十九世纪,在蒸汽机进一步发展的前提下,科学家们对热与机械相互转化着了迷,他们通过热力学的研究得出了“热力学第一定律”,也就是能量守恒定律,并且还将其写成了数学公式。
柏拉图为后世哲学埋下了数学种子,当这个种子长成大树后,便挣脱了哲学母亲的怀抱,甚至蛮横地要用数学公式统治一切。
更令人没想到的是,二十世纪,赫拉克利特的理论印证了现代物理中能量场的重要发现。
沃纳·海森堡这位“测不准原理”的发明者,甚至认为只需要将赫拉克利特的观点进行一点点调整,就能使其完全更新,他这样写道:
“现代物理学在某种程度上非常接近赫拉克利特的学说。如果将‘火’换成‘能量’,我们就能够以现代的观点逐字逐句地重复这句话。事实上,能量是由基本粒子组成的,是组成所有原子和所有事物的基础,能量是运动的……能量可以被看作是世间一切变化的基础元素。”
其实细细回想,正是因为人类掌握了火的技术,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温度的技术、能量的秘密,才大踏步地从原始走向现代,越来越文明,科技越来越发达。
而现代科学甚至认为,所有生命体活动消耗的能量就是热量,人也一样。
我们摄取食物最重要的目的是吸收热量,从而保持恒温,与外界保持一定的温差,维系熵减体系,这是我们生命存活的关键。
热量除了给人在从事运动,日常工作和生活所需要的能量外,同样也提供人体生命活动所需要的能量,血液循环,呼吸,消化吸收等。
薛定谔说,生命以负熵为食!
负熵是什么?
其实就是有用能量,整个地球的有用能量来源于太阳这个熵极低,充满有用能量的恒星。
所有有机的生命不过是太阳热量的转化。
关于更详细的内容,大家可以看坤鹏论以前写的《生命以负熵为食!》。
更为有趣的是,人们受病菌感染后的一个普遍反应是发烧——提高自身温度。
这不是病菌自主引发的症状,而是我们的自救反应。
体温的调节是受到基因控制的。
有些病菌对热的反应比我们的身体更敏感。
所以提高体温,实际就是要在烤死我们自己之前把病菌先烤死。
生理学家马特·克鲁格认为,发热是一种针对感染的防御性适应,在整个动物界已经存在了亿万年之久。
他还认为,用药物控制发热,有时反而会使病情加重,甚至致命。
不仅是人,兔子在感染后会自行发热,一旦被退热药阻断,很容易死去。
就连冷血的蜥蜴在被感染后,也会选择一个温暖的地方使体温升高一些,大约2℃左右。
赫拉克利特还认为,如果没有对立冲突,则世界立即毁灭,正如火一停止燃烧,便立即熄灭。
这简直就是著名的克劳修斯热寂说的古希腊版!
热寂说的根据是热力学第二定律,意思是,随着熵不断增加,一直达到最大的混乱度,熵值最高,与其对立的有序能量则因为太过微小,无力对抗斗争,从而宇宙内各部分宏观性质会处于长期不发生变化的极大稳定状态——平衡态,宇宙恒温,不再发生变化,也就是所谓的不温不火,了无生气。
(注:关于热寂说可以看《熵这只时间之矢要将宇宙带向死寂?》)
三、对立统一
如果我们能够穿越回到2500多年前,相信也会像当时的古人一样,认为赫拉克利特的学说太疯狂。
但是,它在近代微观物理学那里得到了十分的肯定,尤其是从热力学、统计力学开始,一直到量子力学的发展。
除了前面提到的能量之外,其对立统一学说也被现代科学家们广泛认可。
科学家认为,物质是由大量粒子构成,粒子无时无刻不在运动着,因此,物质一直处于变化之中,而它所显现的状态则是一种可以理解为在观察时刻粒子之间相互对立的概率分布状态,这在统计力学中叫宏观态。
另外,更为前沿的复杂性科学则从混沌边缘的角度验证了赫拉克利特的对立统一学说。
混沌边缘讲的是,所有复杂性系统(比如:人类社会、经济等)都存在着秩序和混乱这两个完全对立的极端点。
如果远离秩序靠近混沌,很可能会令系统直接陷入混沌、无序从而自取灭亡;
如果远离混沌靠近秩序,则容易因僵化、呆板而失去生机,同样也可能导致系统的灭亡。
所以,复杂性系统想要健康存在,必须要让自己始终处在两个极端点之间的地带。
这个中间地带(或者称为状态),就是混沌边缘,又被称为自组织临界态。
不断来自对立两端的引力“兴风作浪”,使其成为一个冲突区,战争区,充满了动荡和斗争,充满新东西和旧东西的不断对抗。
而且,在这个地带,系统的各个个体、各个部分也一直处于一种活动状态。
它们既没有完全锁定在一处,也没有混乱到解体的地步。
这样就保证了系统能够在对立之中不断地“涌现”出新特性,创新不断,保持活力,兴旺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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