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语言的东西,只要是人类参与的事,都具有极强的解释性,即使是完全相反、南辕北辙的解释,往往也能被说得头头是道,正所谓“人是万物的尺度”,因为在人类这里,万物是用语言描述的,当然,还有更关键的则是,不管什么样的解释,都会有人相信。
——坤鹏论
一、再次精炼和总结
正如苏格拉底后来的评价——“翻来覆去说得是同样的事”,吕西亚斯的这篇文章确有不少重复,所以坤鹏论就继续再给精炼一下。
1.有爱情的人的缺点
第一,有爱情的人的道德存在缺陷。
在爱欲的支配下,有爱情的人会变得自私,追悔付出,计算好处,出于人之利字当头的本性,接着就是汲汲于向被爱者索取利益和回报,而这会给被爱者带来无止尽的麻烦。
有爱情的人甚至会将被爱者视为私人财产、禁脔,阻止其与旁人交往,使其在这个世界上一个朋友也没有。
另外,有爱情的人只考虑自己的利益,因此他们的追求无忠诚可言,也无法持久,只要疯狂消失,爱欲就会停止,远远不同于冷静理智的友爱,和他们在一起是没有前途的,更不会成为最好的人。
第二,爱欲会让人生病,生一种疯病。
有爱情的人的道德缺陷源于爱欲会让人失去理性,从而患上了神智不清、变得疯狂的恶病。
正因为爱情是病,所以即使他们意识到自己心思低劣,也没有能力控制自己,他们如疯了一般情绪混乱,大起大落,受挫就莫名沮丧,如愿又欣喜若狂,情绪变幻莫测,会为许多人生气,无论做什么都会被认为是与他们为难作对,还会非常爱争吵。
而且,这种病没人能治得了,就算是知道其病理的人都不敢诊治,无它,没药!
因此,有爱情的人更适合被可怜,而不是去羡慕,他在伤害被爱者的同时,也在深深地伤害着自己。
第三,与社会习俗相违背,被舆论指责。
有爱情的人因为疯狂,所以只是自私地追逐爱欲,既不顾及自家,还会与亲朋不和。
他们根本不管被爱者是不是害怕舆论、会不会担心事情泄露受人指责,出于虚荣而只顾自己地大肆吹嘘自己的爱情,夸耀自己在爱情上的胜利。
由于不知害羞地违反礼俗,有爱情的人还会受到舆论的指责,“多数人只要一瞧见他们在相互交谈,就会以为他们要么刚欲火中烧地在一起,要么即将要欲火中烧地在一起”。
2.无爱情的人的优点
首先,清醒的理智和节制的德性。
它们都可以尽可能地排除爱欲所带来的不确定性,使无爱情的人与有爱情的人有了根本区别——那就是更合乎德性,而有爱情的人违背德性,很危险。
其次,更合乎正义。
无爱情的人施予恩惠不求回报,也不会对被爱者感到妒忌,因为不会渴求其回报,也不会限制其与他人交往。
总之,他们不会伤害到被爱者,由于节制的德性,他们的追求所产生的是长久的友爱。
再次,被舆论认可。
和无爱情的人交往不会被旁人指指点点说闲话,总能被亲朋和社会所接受,因为无爱情的人不会挑战社会习俗和舆论,节制、低调、冷静、不炫耀等,能够获得众人的认可。
坤鹏论认为,这里面有一个人类的天性在作怪,人类总是羡慕嫉妒恨的,不管他已经到达了什么样的位置。
因为人类是追求完美的,于是总是好了还要更好,得不到做不到就会羡慕得到做到的人,进而产生嫉妒心,如果感到自己基本无法得到做到,便会恨,恨自己不能,恨别人能。
爱情,是人类追求的最美好的情感之一,美好的人又是人人皆爱的,但是,大多数人很难拥有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恋情,所以在有人大张旗鼓地炫耀自己的爱情时,旁人大部分不是称赞,更可能是心怀嫉妒怨恨,从而便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了,形成不好的舆论。
二、评价
不知各位觉得大师吕亚西斯的这篇文章如何?
凭心而论,坤鹏论真没感受到修辞学大师的风采。
这里面可能有翻译的部分原因,未能原汁原味,或者说无论什么样的翻译也无法100%还原另一种语言的美。
就像令我们如痴如醉的唐诗宋词,不管是多么高超的翻译家,也难以将其中的韵律和意境完全翻译成其他国家的语言,因为语言的韵律和意境,除了押韵等物理特征外,更多是与本国阅读者长期浸染在语言文化中在意识中形成的酵素碰撞后发酵而来的。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内容,吕西亚斯没有说明爱情的定义,上来就直接谈有爱情的短处和没有爱情的长处,对于只关注表面现象的读者来说是有一些说服力,但对那些擅长分析和反思的读者来说,就会发现这篇文章是无本之木,是隔靴搔痒之作,因为所有看法都没有赖以成立的扎实基础。
所以,与斐德罗的高度评价——“从各方面看,尤其是从辞藻方面看,真是一篇妙文”、“在语言方面,没有人能做得比他更好”形成鲜明对照,苏格拉底说:“妙得很,我听得神魂颠倒了!”但是,“这却要归功于你,斐德罗,因为我看你读它读得神飞色舞,心想对于这种事情你比我要内行,我就跟着你的榜样,也欢喜得发狂了。”
显然,苏格拉底并不认同这是一篇妙文,而且是认真地不认同:
第一,“如果该赞赏内容,我不敢赞一词”;
第二,“……修辞方面……吕西亚斯自己恐怕也未必会以为这文章称心如意”,比如:他“翻来覆去说的是同样的事情——尽管他在同一件事情上说了很多,似乎他说得并不那么得心应手;要不然,他也许并不关切这样的事情”,“我觉得啊,他显得青春劲儿十足,要展示自己有能力对同一件事既这样说也那样说都能说得极好”。苏格拉底的言外之意是,吕西亚斯不过是换着法儿地为了卖弄辞藻而卖弄辞藻。
第三,不仅是“古代有许多哲人,男的和女的,对这类事情说过话或写过文章”,而且他们写得更妙。
第四,“若是不赞扬没有爱情人谨慎,指责有爱情的人们不谨慎,谁能做得出文章呢?”“这些都是题中应有之义,丢掉它们就无话可说”。
也就是说,吕西亚斯所阐述的都不过是“题中应有之义”,没什么新意,所做的只不过是安排“题中应有之义”,对此连最平庸的作家也能做得出来。
而真正的好文章是那些内容没有“题中应有之义的”文章,那才是难能可贵的。
苏格拉底所要表达的批评是,吕西亚斯这篇文章很俗,内容都是大家从题目就能想得到的,就算丢开内容暂且不说,它的布局也太乱了,言外之意是,不管内容还是行文都不咋滴。
和苏格拉底的态度基本相同,后世历代研究者对吕西亚斯的这篇文章也是普遍贬低。
有人这样评价道:“这篇乏味的修辞作品不值一论。这是一篇无趣、单调、重复的作品……其中辨别不出什么计划安排,论证都被机械僵硬的套语固定、粘在一起。而且,风格的单调还伴随着情感上的平庸陈腐。”
还有人认为,“作者自视甚高、居高临下地鄙夷他人,故口气生硬、用词堆砌,不仅对问题的观察和对社会习俗的思考都流于表面,陈述了一堆世俗之见,而且文风上情感做作、趣味寡淡,对同一个观点重复论证却难以深入问题的实质。”
甚至历史上也不乏学者认为,这篇文章并非出自吕西亚斯之手,极有可能是柏拉图的虚构。
那柏拉图为什么要虚构一篇看上去并不美的文章呢?
从其对话录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在修辞上的造诣也是极其高深的,即使是虚构,他也完全有能力做出一篇美文来。
坤鹏论认为,这里面肯定有抛砖引玉的设计,抛出吕西亚斯的砖,引出苏格拉底的玉,既然是砖,自然就不可能美轮美奂,必然是粗糙的。
不过,一些修辞学的专家认为,这篇文章具有非常鲜明的吕西亚斯特色,一是双重修辞,一是伪饰。
所以,它其实是一篇相当精彩、内涵深刻的文章,只是世人难以洞悉其中奥秘而已。
双重修辞指的是,文章中同时交织着层次不同、结论也相去甚远的两种教导——在爱欲的主题上,吕西亚斯的公共教诲是对没有爱情的人的赞扬和对有爱情有的人的公开批评,但藏在其后的私人教诲却恰恰针对有爱情的人,为爱欲辩护。
伪饰也就是我们前面所说的,吕西亚斯最擅长在文章中隐藏自己,而修辞学中的伪饰就是将真实而丑陋的部分隐藏起来,才能达到悦人的效果,类似于化妆术。
而化妆术(cosmetic)一词的词根与秩序(cosmos)相近,让人不难联想到修辞学之伪饰与政治共同体秩序的关联,从这个意义上讲,注重秩序的城邦更依赖具有伪饰特征的修辞学,而非追求真理的哲学。
所以,政治从诞生起,它的本质就是修辞的,而非哲学的。
这么一解释之后,吕西亚斯这篇文章立马变得高大上起来了,以前的平庸繁复、不得要领,就变成煞费苦心、别具心裁了。
这让坤鹏论不禁联想到,只要是语言的东西,只要是人类参与的事,都具有极强的解释性,即使是完全相反、南辕北辙的解释,往往也能被说得头头是道,堪称翻嘴为云,覆口为雨,更关键的是,不管什么样的解释,都会有人相信。
这从本质上讲就是修辞学,它就是为了说服,为了获得认同,而不是真理,是通过词语的使用促使其他人形成某一态度或采取某种行动。
在修辞学看来,正如其前辈先贤智者派的普罗泰戈拉所说的“人是万物的尺度”,因为在人类这里,万物是用语言描述的,而另一位前辈先贤智者派高尔吉亚则通过逻辑论证证明,没有存在,从而也就没有什么绝对真理,那么说服别人,让他们相信自己所说的才是重要的,而更为重要的是,如果没有绝对真理,也就是没有绝对的对错,那么,就不用操心使用修辞说服技艺的目的是好还是坏了。
所以,越是信息技术发达的今天,越是信息泛滥的今天,越是谁都能轻易向大众说话的今天,我们越要坚信一个原则——不要听怎么说,只看怎么做,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实践更是一面照妖镜,照出所有隐藏在华丽辞藻背后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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