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太相信名人了,以至于他们对自己完全陌生的领域发表言论,也会轻易认同,其实,名人的本质也是人,甚至很多时候名声会让他们过于自负,造成他们愚蠢起来比普遍人更胜、更顽固。

——坤鹏论

坤鹏论:读《斐德罗篇》从修辞到爱再到灵魂(二十二)-坤鹏论

在《读<斐德罗篇> 从修辞到爱再到灵魂(二十一)》中,苏格拉底对斐德罗说,“除非他们(所谓的修辞学家)按照我们已经说明的这个方法来撰写他们的讲演稿和作品,否则别承认他们的写作方法是科学的”,是艺术的,更不要相信他们有什么修辞的技艺!

一、苏格拉底的新修辞术的大道如何走?

斐德罗追问:“你所谓的‘这个方法’是什么?”

苏格拉底表示,要是用语词将这个关于言说的技艺方法说出真不太容易,不过呢,“一个人若想尽可能按照艺术来写作,他应该走的大道我倒可以谈一谈”。

第一,对灵魂进行分类,进而熟知相对应的文章类型。

既然文章的功能在于影响、说服、引导灵魂,那么,想做修辞学家的人就必须知道他言说的对象——灵魂,有哪些类型。

这就是苏格拉底的方法,一切都先抓本质,对于他和柏拉图来说,人,要透过肉体看到他的本质——灵魂,相关的事都要紧抓这个灵魂本质展开。

对此还记得前面讨论灵魂的部分吗?

灵魂是自动的、永恒的、不朽的,他因为折翅降到凡间被关进肉体这个牢笼、监狱后,肉体才被它驱使动了起来,成了有朽的生命体。

所以在柏拉图那里,有形的都是有朽的,都不是本质,无朽、无形的才是本质,比如灵魂。

灵魂的“这些类型的数目既不相同,每个类型的的性质也不一致”,林林总总,“一些人有这样的和那样品质的灵魂,另一些人有这样和那样品质的灵魂”,所以,“人的性格也就随人而异了”。

那么,转过来,“不同类型的灵魂就要有相应不同类型的文章”,因为某种性格的人容易被某种性质的文章说服,引生某种信念,并采取行动,但是,相同文章,相同情况下,另外一种性格的人却不那么容易被说服,甚至无动于衷。

所以,文章的类型也是林林总总,各有各的性质。

既然如此,想做修辞学家的人,就必须要把灵魂的类型、性质充分想透,并熟知所有文章类型,能够将其对应到人的性格之上。

第二,具有敏锐的观察力。

在对灵魂进行透彻分类以及熟知相对应的所有文章类型后,在实际应用中,还要具有敏锐的观察力,知道随风转舵,因人而异,临机应变,否则就无法学以致用,只能陷于纸上谈兵的无用阶段。

也就是说,一个人对于灵魂分类方面的理论要娴熟掌握,要有足够能力说清楚,什么样的人会被什么样的文章说服。

更为重要的是,还要在实践中应用自如,碰到一个人便能“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性格”,并能对自己说:“就是他,我从前在学校里听老师讲过这种性格,为了能够说服他,我必须使用这种辞令,采取这种方法,使他具备这种信念”。

坤鹏论认为,用我们的俗话理解这相当于“对症下药”、“看人下菜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虽然后两个略带贬义,但是何尝不是表明说话的最高境界呢!

坤鹏论:读《斐德罗篇》从修辞到爱再到灵魂(二十二)-坤鹏论

第三,把握讲话的时机。

在内心中确定了采用哪种辞令、何种方法后,就到了知行合一、理论联系实际的关键时刻了。

这个时候,还需要进一步学会把握讲话的时机,也就是随机应变,“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缄默;什么时候该把话拉长,什么时候要尽量简短,什么时候要有激情……以及其他一切有助于他获得成就的技能”,而且还要明确地知道什么时候不应该用哪种技能。

“时机”这个词具有道德考虑的含义,它来自名医希波拉底的著名说法:诊断和治疗疾病非常看重时机,战争事务和个人生活同样如此。

一个人只有能够完整地做到这三点,拥有以上功夫,他的修辞的技艺才算达到完美境界,这样的修辞术才是真正的技艺。

“如果这些条件之中缺了任何一个,无论是写作,是教学或是演讲,尽管他自以为是按照技艺去做,但是听众一定不会相信他。”修辞的目的是说服,如果听众不相信,就是没被说服,这就是失败的修辞,更谈不上是技艺了。

二、修辞术有没有捷径?

不得不承认,苏格拉底刚才所讲的修辞术是相当困难的,难道别的都不行吗?

苏格拉底由此将话题引导到,“我们需要从各方面看看所有的修辞理论,看其中有没有修辞术的较容易较便捷的路径,免得我们去走一条又漫长又崎岖艰难的冤枉路,徒劳而无功。”

他建议先来看一下吕西亚斯等智者所说的观点、高招,毕竟“豺狼也应该陈述它的理由”(出自《伊索寓言》,坏人的话也应该让它说出来)。

这里讨论的焦点就是斐德罗曾说过的当时流行的修辞术观念,并进行了更为详细地叙述:

“这类事情用不着那样郑重其事,也用不着费尽力气去寻找它的本质。”

要想成为高明的修辞学家,根本就没有必要去考虑什么是本质、真理、正义或善行,“也用不着管什么正义或善行是由于人的天性还是由于他的教育”。

“在法庭上没有人会理会事情的真相,而只会注意陈述是否合理,要把话说得使人听起来完全合理,就要使用各种语言技巧去自圆其说。”

“在控告和辩护中,如果事实看来不逼真,不够合理,那就不必按照事实陈述,而要用听起来逼真、合理的话语来取代陈述事实。”

总之,“无论你说什么,首先应该注意的是逼真、合理,要自圆其说,根本不用去管什么真相、真理,全文遵守这个原则,那么你就完全掌握了修辞术这门技艺的全体大要了”。

这里的“逼真”和前面提到过的“近理”是一个意思,不管是逼近真理,还是近似真理,它们的本质都是与真理不同,只是看起来像真理而已。

正如提西亚斯(与其老师柯拉斯一同被当作古希腊演说术的创始人和西方“修辞学之父”)所说:“看似如此不过就是杂众所以为的东西”。

也就是说,近理的、逼真的、看似真理的恰恰是符合群众意见的,群众就是认这种东西,用它更容易说服听众,所以,近理、逼真、看似真理是从事修辞术的人们的法宝、高招。

坤鹏论:读《斐德罗篇》从修辞到爱再到灵魂(二十二)-坤鹏论

而提西亚斯还更进了一步,他所发明的修辞术秘诀是,逼真不仅符合群众意见,还有逼真的杜撰、逼真的谎言。

“假设一个孱弱而勇猛的人打倒了一个强壮而怯懦的人,剥去他的上衣和其他衣服,结果被告上法庭,按提西亚斯的说法,他们俩在法庭上都不该说真话。”

“那懦夫须先说明那勇汉打他的时候还有旁人帮凶,而那勇汉却须先说明当时没有旁人在场,然后运用那‘逼真’秘诀,申辩说:‘像我这样一个孱弱的人怎样能打他那样强壮的人呢?’那懦夫当然不能说自己怯懦,须另扯一个谎,而这个谎又恰好供给对方以反驳的论证。”

“案情尽管不一样,按照修辞术来申辩,程序总是一律如此。”

这里苏格拉底提供了一个精妙的司法辩驳的例子,一下子就将它和辩证辩驳的根本不同体现出来:辩证术的辩驳包含提问,提问的人不得不承认与自己先前观点相反的观点。

接着,苏格拉底一针见血地指出:提西亚斯呀,“你所夸口的‘逼真’在群众心中发生影响,那是由于它类似真理;而我们后来也证明过,唯有明白真理的人才最会看出真理的类似”。

也就是说,为什么群众会受影响?就是因为它类似真理,而这恰恰证明了,其实群众是明白真理的,否则就不可能有看出类似真理的情况,就像从来没见过猪,怎么能说XXX像猪呢!

这也是柏拉图理型论以及后来笛卡尔的天赋观念的基础论证之一,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事物,我们不曾创造出、描绘出、也不曾见过完美的圆形,但是我们还是可以理解什么是完美的圆形,我们为什么知道圆形和完美的正确概念,理解什么是爱或正义,是因为我们的灵魂回忆起了我们在出生前曾看到的它们的理型,我们追求完美,一心向善,就是因为我们的灵魂曾见过完美,至善,一直在憧憬着它们(美的理型、善的理型)。

苏格拉底这里要表达的是,从本质上讲,也就是从其灵魂而言,人们都是明白真理的,更是追求真理的,所以,追求逼真、近理、看似如此就是一条错路,而造假更是错上加错。

接着,苏格拉底再次总结了他指出的通向完美修辞术的道路:

一方面能够识别听众的不同性格(灵魂学);

另一方面按本质划分事物的种类,然后把个别事物纳入一个普遍的类型,从总体上加以把握(辩证术)。

这样才能在人力所及的范围内取得成功。

苏格拉底以精炼甚至抽象的表述扼要重述了他的新修辞术的两个关键要素:灵魂学和辩证术(总分总、分析与综合)。

而且,走这条道路,达到人力所及的登峰造极,“就不能不吃辛苦,聪明人会竭尽全力,但不是为了在言行上讨好他的同胞,而是为了一言一行都无愧于神明”。

“提西亚斯,你瞧,比你我更加聪明的人都说,除非有别的次要考虑,有脑筋的人才不会一门心思对奴仆般的人(指民众)献殷勤,而是对好主人和出身好的主人献殷勤。”

“所以,我们的道路纵然漫长,你也不必惊奇,因为我们的目标是伟大的境界,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不过,就连你的那种目标要想达到,也还是以采取我们的办法最为妥善,像我们已经证明的那样。”

“如果我们所追求的境界美,尽管遭遇到困难,这追求本身也还是美的。”

苏格拉底这段话总结成咱们常说的话就是: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这也是后来的唯物辩证法的主要观念:

新事物必定战胜旧事物,事物发展总趋势是前进的,所以,新事物的发展前途是光明的;

新事物的成长不是直线上升、一帆风顺的,相反,它的成长壮大一般都要经历艰难曲折的过程,所以,新事物发展的道路是曲折的。

坤鹏论:读《斐德罗篇》从修辞到爱再到灵魂(二十二)-坤鹏论

三、总结

以上就是《斐德罗篇》论述修辞术三大段中的第二大段——修辞究竟是不是一种技艺,以及它如何学习的问题。

根据希腊人的看法,每种技艺都有一套专门的技巧知识,学会了它就学会了那种技艺。

就像这里提到的那样,智者派在他们的修辞学课本中也给了一些规矩和技法,但是苏格拉底指出,即使学会了它们,也不一定就会说话写文章了,就像捡了几个医方并不能行医一样,所以,智者派所传授的那一套并不能算修辞的技艺,要学修辞,就不能走他们的那种捷径。

苏格拉底给出的道路是:

首先,要有三个基础条件:天赋、知识、勤练。

其次,在知识方面,苏格拉底特别着重两种,一是科学,也就是辩证术,用它去求得事物的本质;二是心理学,看听众在心理上属于某种类型,就用与那种心理类型相应的某种文章或辞令去感动他们,说服他们。

最后,这些知识学问都需要长时间的辛苦努力才能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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