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什么求什么,因为有生有死,有固定寿数,人死一切皆无,人们必然是要追求永恒不朽的,所以人类一代又一代地不断追问生死、研究生死,只要牵扯到生死的事情都会成为大事情,都很容易成了痴狂之事,比如神话;比如宗教,比如哲学……

——坤鹏论

坤鹏论:柏拉图的理型论(十九)-坤鹏论

一、前情回顾

在《柏拉图的理型论(十八)》中,坤鹏论主要分享了以下内容:

第一,理型论对于西方文艺的影响

柏拉图对于理型的论述,很容易让艺术创作者心有戚戚然,因为他们坚信存在着一种被称为艺术原型的东西,也就是通常所谓的灵感,而灵感存在的秘密,是能记录和唤醒潜在的情绪,产生出新的植根于意识内部的观念。

再者,艺术的认知和创作过程,与柏拉图所说的认知真理的过程也非常类似,都是先由感官接受各种待定的物质形象,再到头脑中进行思想的转换和体现,引起思想的冲动,最后再反馈于艺术作品之上,是一个具体提升到抽象再降落返回到具体的过程。

第二,过度痴迷思想的世界

从毕达哥拉斯、巴门尼德、赫拉克里特之后,大多数希腊哲学家都认为知识只能来自于思考、思辨,特别是柏拉图,更是通过宏大的理型论一锤定音,指出,感官获得的都是意见,只有通过思维、思辨才有可能获得知识。

柏拉图似乎总觉得追求完美更胜于生活本身,追求理想胜过一切,而完美、理想皆要由思想才能获得,这一观念深刻地影响到了后世,其中最为典型的就是人们对于完美的、思想的、抽象的理想的过度痴迷。

二、柏拉图的自我批判

坤鹏论在前面讲过,柏拉图的理型论还是比较粗糙的,存在着不少瑕疵和矛盾。

从我们今天还能看到的文献看,批判理型论的主要有两个人,一个是亚里士多德,一个就是柏拉图自己。

柏拉图的自我批评则主要集中在《巴门尼德篇》(这篇对话虚构了巴门尼德、芝诺与苏格拉底在雅典进行纯哲学的辩论),其中以巴门尼德之口批评苏格拉底的学说,相当于柏拉图以巴门尼德代表他自己批评代表他过去学说的苏格拉底。

当代西方研究者一般根据结构和主题将《巴门尼德篇》分为两部分:论理型和逻各斯,所以这篇对话也被称为《论相》,逻辑的。

第一部分,论理型,具有柏拉图哲学戏剧的典型特征;第二部分,逻各斯,是两个人物之间冗长的逻辑对话。

实话讲,要读懂《巴门尼德篇》的难度很大,它是最晦涩的对话之一,就连柏拉图自己对其含义都持有不同的看法。

坤鹏论本想将其中对理型论的质疑总结出来,但是,在写的过程中却发现,没有前后文的加持,仅仅是要点的罗列,更加难懂。

正如罗素所提倡的,不要读关于哲学的书,最好直接去读哲学书,也就是哲学原著,所以,坤鹏论临时改变主意,还是找出《巴门尼德篇》(两本,一为王太庆译的,另一个是王晓朝译的),温故知新,慢慢来,细细读。

而且,西方哲学的精髓是思辨,而《巴门尼德篇》是思辨的经典之作,值得拿来好好体会一番。

坤鹏论:柏拉图的理型论(十九)-坤鹏论

三、从芝诺的论文谈起

《巴门尼德篇》一开始是苏格拉底与芝诺的对话,以芝诺的一篇论文展开,在该论文的第一个论证中,芝诺指出,“是者”如果是许多个,那么必定既像又不像,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不像的不能像,像的也不能不像。

这里所说的论文是什么?

坤鹏论认为应该是《芝诺,爱利亚学派的最强斗士》所讲的“芝诺对恩师理论的论证”,建议大家先读一读该篇文章。

另外,还可以看一下《芝诺的四大悖论(上)》和《芝诺的四大悖论(下)》。

苏格拉底听完芝诺的论文,又请其将第一个论证中的第一个假设再读一遍。

然后,他说:“如果像的不可能不像,不像的也不可能像,那就不可能是许多个了。”

“因为如果是许多个,那就遇到不可能的情况。”

“你这些话的目的是不是想说,你的主张与一切已有的说法相反,认为不是许多个?”

“你以为你的每一个论证都是证据,所以你写了多少论证就提供了多少证据,其实是要表明不是许多个。”

苏格拉底基本上看穿了芝诺的真实目的,貌似说着与老师巴门尼德观点完全相反的论证,实际却是从反面证明老师理论的无比正确。

所以,他说:“巴门尼德啊,我明白芝诺想通过这篇论文加强与你的友谊……他的论文以某种方式表达了和你相同的立场,只是形式上有所不同,他想要以此哄骗我们,让我们误以为他的论文与你的看法不同,你在你的诗歌中断言一切是‘一’,并且对此做出卓越的证明,而芝诺这一方面则断言一切不是‘多’,并为此提出许多有说服力的证据。你肯定‘一’,他否定‘多’,以这样的方式你们各自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你们的论证看起来没有什么共同点,而实际上完全是一回事。”

芝诺听完之后坦承:“我这个作品实际是为巴门尼德的论证辩护,反对那些试图取笑他的论证的人,这些人试图从他那个‘如果是一个’这一前提推导出许多谬误和矛盾,因此,这篇作品是对那些肯定‘多’的人的一个驳斥。它有意将他们的攻击还置给他们自己,旨在通过彻底的考察,揭示他们那个‘如果是许多个’这个假设要比‘如果是一个’那个假设更加可笑。”

所谓“如果是一个”,指的就是“是”是“一”,“是”是一个,“如果是许多个”,则指“是”是“多”,是许多个。

然后,芝诺又说,这论文其实是他年轻好胜时写成的,自己都没想好是否公开,没想到被别人偷摸抄下来公开了,所以,它并非灵感的产物,更不是出于一个成年人的比较冷静的目的。

坤鹏论:柏拉图的理型论(十九)-坤鹏论

接着,苏格拉底便将话题转向了理型,并据此提出了他的质疑:

“请你告诉我,你是否承认存在着一个自在的名为‘像’的理型,还有另外一个与此相反的‘理型’,是‘不像’?”

“我和你以及其他我们称为众多的各种东西都分沾着这两个理型?”

“那些分沾了‘像’的东西就成了像的,在哪些方面分沾就在哪方面像,分沾到什么程度就像到什么程度,分沾着‘不像’的就成了不像,分沾了这两个理型的就既像又不像?”

“如果一切东西都分沾着这两个理型,可这两个理型是相反,因此一切东西由于分沾二者就成了既像又不像的,那有什么奇怪呢?”

“如果有人指出,那些‘像’的本身成了不像的,‘不像’的本身成为像的,那才是怪事。”

“如果他指出,那分沾着两个理型的就成为这两个样子,我想,芝诺啊,这一点都不荒唐。”

“如果他指出,某某东西由于分沾着‘一’就成为一个,由于分沾着‘多’就同时是许多个,那也不荒唐。”

“可是如果有人指出,那‘一’本身是多数的,‘多’本身又是一个,我就觉得奇怪了。其他情况也是这样。”

“如果有人指出,那些‘种’(即‘类’,与理型同义)或理型本身在自己里面容纳着这些相反的性质,那就要令人吃惊了。”

“可是,如果向我指出,我既是一个又是许多个,那有什么奇怪呢?”

“如果他愿意说我是许多个,就只需要说,一个是我的右侧,另一个是我的左侧,一个是前身,另一个是后身,以及上身、下身等等。这样我就分沾着‘多’了。”

“如果他愿意说我是一个,就可以说,我是这里七个人中间的一个,因为我分沾着‘一’。”

“他指出这两方面是非常正确的。”

“如果有人从事证明,同一件东西如石头、木头之类既是一个又是许多个,我们愿意说,他只是向我们表明了既是许多个又是一个,没有说许多个就是一个、一个就是许多个,因此并没有说出什么奇怪的话,而是我们大家都乐意承认的。”

“可是,如果有人像我刚才说的那样,能够把那些本来的理型,如‘像’和‘不像’、‘许多个’和‘一个’、‘动’和‘静’,以及一切这一类的东西,先彼此混合起来,再彼此分隔开来,那就教我大大佩服了。”

“芝诺,这项工作我敢说你已经很勇敢地进行了,可是,如果有人能够指出那种错综复杂地交织在各个理型之间的麻烦,正如你们在可见对象(指各种可感觉到的事物)里叙述的那样,也能在思维对象(指理型)里指出这些麻烦来,那我就更加佩服了。”

坤鹏论建议大家对上面这段细细揣摩,体会思辨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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