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没有正反对立，便什么也不会存在，而它的精彩之处则在于，概率法则在其中不断地调整着相反极端的实现比例，从而也就产生了生命的脉搏跳动，这个世界便活了。

——坤鹏论

一、前情回顾

在《读<泰阿泰德篇> 探究知识是什么（二十五）》中，坤鹏论主要分享以下内容：

验证它是真胎还是风卵（七）

在普罗泰戈拉那里，所有人的感觉都是真实的，由这些感觉思考所得的想法念头也是真实的，因为人只能思考感觉到的东西，不可能思考感觉不到的东西，所以，感觉和想法就根本没有真和假的区别，只有好与坏、高与下之分。

他认为，所谓智慧的人，就是那些想法、观念较其他人更好、更高的人，而且他们必须还是能变化的人。

也就是能够改变包括人在内的事物的状态，使之由较差的状态转变为较好的状态，比如：医生其智有关人的身体；农夫其智有关庄稼；智者其智有关灵魂和习气……

而品高智优的演说家也是智慧的，他们的智慧是有关城邦的，他们会为城邦社会树立正确观感，使好事物代替坏事物，使得好的东西而不是坏的东西对城邦显得是正当的。

那么，教人们修辞、演说的智者自然也是智慧的，他的学生既然与城邦的好与坏息息相关，那么，收一大笔学费也是理所应当的。

总结下来，普罗泰戈拉的大前提是：人只能对真实事物产生感觉，那么，觉得＝是，感觉不到＝不是，人只能对“是”思考，不能对“不是”思考，因此，没有人会错误地思想，每个人的想法念头都是真实、正确的，根本就没有虚假、错误的想法念头。

在这个大前提的加持之下，也就能推论出以下结论：

人与人想法念头的区别只是好与坏、高与低；

有些人的智慧确实要比别的人智慧更高；

“人是万物的尺度”就是无比正确的，这个学说永远不会翻船。

二、验证它是真胎还是风卵（八）

在完成了自己的论证后，普罗泰戈拉又向苏格拉底下了战书。

“如果你能够从原则（根本）上反驳它，请用反证法做一个针锋相对的演说进行反驳。”

“如果你喜欢用提问法，就用提问法，不需要回避这个方法，对于一个有头脑的人来说，这样做并没有什么可怕，相反，他一定会非常赞同并最愿意选择它。”

“不过，只有一条规则需要遵守，那就是提问要公平、公正、公道。”

“一个自称关心德性的人，却处处不做持平之论，是非常不合理的，矛盾莫过于此。”

“不公平的表现就是诡辩和讨论不分，诡辩不需要严肃地进行，只要尽己所能抓住对方的差错，以滑稽语调彼此倾轧；讨论却应该必须保持严肃、诚实、认真，以规过之诚使对方找到归于他本人的过失，或因为他以前追随的人的熏染误导造成的错误。”

“如果你遵循这条规则，与你讨论交谈的人会把混淆和困惑归咎于他们自己，而不至归咎于你；他们一方面会登门追随你，爱慕你，另一方面会自惭形秽，埋怨自己，舍己而皈依哲学，以此期望摆脱先前那个自我而变成不同的人（以期一变而非故我）。”

“但是，如果像其他许多人一样，反其道而行之，那么你会得到相反结果：不是把你的同伴引向哲学，而是使他们在年老时反而痛恨厌恶这个事业。”

“所以，如果你听从我前面的建议和劝说，就不会刚愎好胜，而是以感恩之心跟我坐在一起，以我说的这种公正精神，不带敌意，不挑起争端，诚实地考虑我们的话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一切事物都处在变动之中，事物就是对人呈现的那个样子，而无论这个人是任何个人还是城邦社团。”

也就是说， 一切尽在动中，各人或各个城邦“觉得”怎样就“是”怎样。

“基于这些你再来考察，进一步的问题是，知识和感觉是同一个东西还是不同的东西，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基于短语和语词的习惯用法（许多人就是这样随意运用它们的）彼此给对方造成种种困惑。”

普罗泰戈拉所要表达的意思是，这才是上述原则的推论，而不是你刚才说的，也就是依据你的那些关于这些语词的一般用法的论证提出来的，而普通民众往往会用这样挑字眼、咬文嚼字的方法按自己的喜好曲解词义，使对方困惑。

到这里，苏格拉底说完了他所认为的普罗泰戈拉的论证，“这就是我为你的朋友的辩护，塞奥多洛，我能力微薄，但也已竭尽全力了，如果普罗泰戈拉还能活着为自己辩护，那一定雄辩得多。”

塞奥多洛表示，“你在开玩笑，苏格拉底，你的辩护真是气壮山河。”

苏格拉底谦虚道：“过奖过奖，我的朋友，你可曾注意到，刚才普罗泰戈拉如何斥责我们了吗，说我们拿一个孩子来做对手，以花言巧语趁孩子胆怯攻击他的学说，并且他还将此说成是我们的一种伎俩、智力游戏，然后他盛赞自己的‘万物的尺度’，要求我们严肃对待他的学说？”

“我当然注意到了，苏格拉底。”塞奥多洛回答。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按他说的去做吗？”苏格拉底问。

塞奥多洛回答：“当然应该这样做。”

“你瞧，这里除了你我，全都是孩子，所以，如果我们听从普罗泰戈拉的话，就必须在你和我之间彼此提问和回答，严肃地对待他的学说，这样他就不会有什么指责，说我们以跟孩子开玩笑的方式来考察他的学说。”

塞奥多洛显然还是不想参与讨论，“何必要我上场啊？在这种理论探究的进程上，泰阿泰德岂不胜于许多有着长胡子的人？”

“但是，他不会比你更强，塞奥多洛，你不要认为，我必须千方百计来捍卫你的已故朋友，而你却袖手旁观，什么也不做。”你还配是普罗泰戈拉的好朋友吗？

“来吧，请你跟上一小会儿，帮我们一把，直到我们发现，到底是你应该作为各种几何图形的‘尺度’，还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在天文学和其他那些你有理由超越众人的方面，自己就足以充当‘尺度’。”

面对苏格拉底近似死缠烂打的辩论邀请，塞奥多洛有点不高兴了，他抱怨道：“苏格拉底啊，一个人坐在你旁边而不给出说法，这太难了。我刚才真是糊涂，还说你会放过我，不会像斯巴达人那样强行把我剥光让我上场摔跤角斗，在我看来，你比斯基隆做得还绝，因为斯巴达人告诉别人要么走开，要么脱衣服，而我觉得你像安泰俄斯一样强人所难，因为你不会让任何靠近你的人离开，直到你迫使他脱光衣服跟你进行论证上的较量。”

“强行把我剥光”，指脱光衣服进行摔跤角斗，这里是比喻义，指言论上的较量，而且这个对话的场景是在一个运动场里。

斯基隆，有说他是希腊神话中的大力士，只要靠近他就会被他袭击，并且还要被抛到悬崖绝壁之下。还有说，他是传说中的一位拦路强盗，主要袭击往来于麦加拉和科林斯之间的旅客。

安泰俄斯，希腊神话中的巨人，住在一个岩洞，强迫每个路过的人跟他摔跤，结果总是让他们丧命。

塞奥多洛这段话的意思是说，苏格拉底你真是强人所难，人家斯巴达人还可以要么走要么战，给个选择，你却根本不给我选择的机会，坐在你旁边就必须和你辩论啊，凭什么，你咋跟传说中那两个不讲理的坏人一样。

苏格拉底完全不在意塞奥多洛的抱怨挖苦，“塞奥多洛，你的比喻完全切合我的毛病，太精彩了，不过，我可比那两个人还要更顽固一些，因为我遭遇过无数的赫拉克勒斯和忒修斯，那些在论证方面的猛人，他们早就把我痛打过了，几乎断头破脑，但是我却毫不退缩，没有放弃，因为某种严重的爱恋已经使我迷上了这种锻炼，已成癖嗜，无法解脱，所以，你不要有什么埋怨，跟我较量一番吧，这对你我都有好处。”

赫拉克勒斯，古希腊神话中最伟大的英雄，一位半神，天生力大无穷，死后升入奥林匹斯山，被宙斯封为大力神。

忒修斯，古希腊神话中的英雄，传说中的雅典国王，远征夺取金羊毛的英雄之一。

他的事迹主要有：歼除过很多著名的强盗；解开米诺斯的迷宫，并战胜了米诺陶诺斯；和希波吕忒结婚；劫持海伦，试图劫持冥王哈迪斯的妻子珀耳塞福涅——因此被扣留在冥界，后来被赫拉克勒斯救出。

传说，安泰俄斯被赫拉克勒斯夹扁在腋下而死；而忒修斯杀死了斯基隆。

这段话的意思很明显，对对对，你塞奥多洛说得都对，甚至我比你说的还要严重呢，我之前和不少论证猛人辩论过，而且被他们打击到体无完肤、半死不活，但是我依然无怨无悔，从不放弃，因为我完全沉迷于此，这种苦役已经成为了一种根本无法摆脱、戒除的怪癖嗜好了，所以，你就不要推辞了，来来来！赶紧和我论战三百合，这样我们彼此都会受益的。

塞奥多洛听罢，无奈地说：“好吧，我已经无话可说了，你来领路吧，去哪里随便你。你就像命运之神，无人能够回避你要他进行的论战，但如果超过你刚才建议的范围界限，恕我能从命。”

什么“范围界限”，也就是前面所说的，“请你跟上一小会儿，帮我们一把，直到我们发现，到底是你应该作为各种几何图形的‘尺度’，还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在天文学和其他那些你有理由超越众人的方面，自己就足以充当‘尺度’。”

苏格拉底一听，赶紧表示：“达到这个范围界限已经足够了，请特别注意这一点，也就是说，我们千万别一不留神让论证变成了某种儿戏，免得有人在这方面又批评我们。”

所谓“儿戏”，应该指前面在词语方面的咬文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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